无论是一位作家还是一位学者，写成一卷著作，总免不了要加上自序或后记之类的文字。不知道人们是否意识到，这两年的著作者们，前言后记的口气越来越大，语气里透出的，不是对自己著作的自赏，价值与意义的自我肯定，就是对自己披星戴月中艰辛努力的感叹。以往我们常见的学者或作家自谦的序跋文章，难得一见。
不久前读到一位青年学者论文集里的“后记”，其中不但把别人对自己的激赏文章一一点到，还在最后一节提到，一位小姐在听完他的某次演讲后“挤到前台”，声称他的研究是在为下个世纪工作云云。读过之后不禁哑然失笑，这样的场景未必是虚构，但一位不知其学养究竟有多深的“小姐”的赞美，真的是对一位学者研究成果价值的准确评价吗？这位学者没有详说，看来他是笑纳小姐的赞誉了。这让我想到了近年来书市上的种种内容简介和广告语言，印在著作封面、封底上的褒赞之辞常常让人看得眼晕，仿佛是天降“大书”于斯人似的。果真是一个商业味道浓厚的时代，自卖自夸绝不是职业道德问题，而是经营观念和市场意识的问题。
想到鲁迅及同时代作家们的序跋文章，那种谦逊及由此而来的亲切，是我们喜欢它们的一个重要原因。翻一下现代文学大师名家们的自序或后记文章，常常能从中看到他们的人格魅力和为文品性。随便找一本鲁迅杂文集，读一下他的“题记”、“小引”，都会对鲁迅在自嘲中流露自信的文风深深吸引。当代许多作家学者，受出版方的诱引和要求，考虑到别人也包括自己的利益，往往要在前言后记中尽量从内容到言辞向出版广告靠拢，所以才有了这么多的泡沫文体。这也是一种无奈吧，但究竟要坏读者的胃口。如果编一部此类序跋文章的集子，书名简直可以取两个字：膨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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